M3DY

麦敌/Medy

【QR爱丽丝白情12h】Black Jack【双A】

【21:00】

> Ace x Alice,7.6k字
> 承接在镜国Ace线Best End之后,但没有镜国剧透。有插叙。

  

  Alice无法想象赌场内部的模样;她从未去过那种地方。赌场的概念和“同性恋”或“艺术”一样,都是合法却难以公开讨论的东西。但她听人讲过那些像吃干果一样嚼着雪茄屁股的经营者的小伎俩:他们会用彩绘纸和灯泡替换掉所有能透光的地方,切断玩家对日光流逝的感知;他们用勾兑酒和女人的手臂牵着玩家的鼻子,让人忘记自己还活着。在赌场,时间和人命一样没有意义。这可真巧,也许进了赌场,对Alice而言就像回家一样。

  “家”,这个用以指代钻石城的词几乎有些陌生。她能习惯这个词吗?她能习惯这个不再追根究底的自己吗?她能在名为“习惯”的慢性病中活下去吗?Alice把额头顶上房门内侧,哪怕可能粘上漆片;她刚刚才从连续烘烤五个小时宴会饼干的工作中把自己剥离出来,急着要洗掉皮肤上的一切黏着物,躲进被窝大睡到明天午餐时间。

  额头硌得有点疼。她吸进一口气,小幅度地晃动脑袋,从那块木板的雕花上体会瘙痒似的纹路构造。疲惫让她没有余力去拽回自己的思绪。如果真进了赌场,她很有可能成为那种在中局就喝醉的傻瓜,Alice心想,然后对所有正在发生的好事坏事报以含糊却乐观的、一视同仁的兴奋。

  也许这就对了,她不用想那么多,赌局和纸牌和反射灯光的彩纸根本用不着她来揣测其中深意。昨天,她可爱的女王陛下裹着本该挂在水晶展示柜中的手工刺绣挂毯,假扮成异国商人溜出宫殿,最终把自己绊倒进闹市街边的野猫集会里。这件事难道还有什么隐喻吗?上周,她房屋正中的长绒地毯上死死黏着一位被冻成冰雕的女仆,从指尖滴落的水珠在沙发上晕出一个漂亮的圆。这件事难道还有别的内涵吗?奔跑的兔形宰相的长耳朵在她小腿上留下的毛茸茸的骚动。难道还有什么象征含义吗?正午的居民区方向照例传来子弹的喧闹。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就算现在,当她回过头看见熟悉的房间,以及一座并不熟悉的扑克塔坦然伫立在自己的床上时,她也感受不到多少惊讶。

  “扑克塔”像个合理的名词吗?这座扑克牌搭建的简单结构在她的床褥上耸起四层,等边三角形的精确概念被框定在印花卡纸当中,依赖边缘纤薄的摩擦力相互支撑,保持着精准而令人不安的平衡。有人在她的房间里,在她的床上,摆出了这么个东西。无论有什么象征(连环杀手的预告函?还是牵强附会的装置艺术?)都足够怪异。凑近去看时,Alice发觉自己放慢了脚步,似乎只要落脚的姿态稍微有点不尊重,那座小小城堡就会轰然坍塌,让王和女王们被符号淹没。

  那会是个好笑的画面,Alice心不在焉地向最下层的纸牌伸出手。

  她被扣住了手腕。她还算不上被吓到,但有一瞬间,她能看到那只黑色皮革手套在她皮肤上留下的指印,带有威慑意味的浅红——在Alice决定好是否需要慌张之前,那只手已经将她拉向了另一个有温度的躯体。

  “明明聪明,却还是喜欢闯祸啊,Alice。”来自身后的声音贴近她的耳廓,“你怎么像只猫一样?”

  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清晰得像是风声。很明显,这是她被挑衅了,干净明亮的挑衅之下只有暗中较劲。熟悉的气氛向她挑明,但凡她流露出哪怕一层浮沫般的焦躁,就会当即成为输家,被扔出谈话的擂台。也许是为了掩盖兴奋,在更深地呼出一口气后,Alice将自由的左手敷在Ace的手背上。

  “别这样说我,我记得你不喜欢猫吧?”她的回应流利,没有回头。

  Ace笑了。他一笑,贴住她后脑的下巴就轻微地震动起来。“没错,我不喜欢。猫是种很烦人的东西,你在哪儿都能碰见它们。你能避开它们吗?很难。你能杀了它们吗?……可以,但也只是白费力气。猫很讨厌啊。”

  他蹭了蹭Alice的头发,好像一个热恋中的单纯青年。只是像而已。

  “这话多少有点针对性吧”,Alice差点这样问出口来,但喉咙一紧便立刻放弃:无论答案是什么,她都确信自己不会喜欢。她看着终于放开自己的恋人迈向床铺,像在自己家那样随意坐在边缘,身旁的扑克塔因重心的塌陷而颤抖起来;Ace用手指一扶,它便僵硬的绷直了回去。

  这种见面方式给了Alice很多想法,但她能听见的是声音最大的那个:这个人一点都没变,粗枝大叶却又步步为营。在分别的两个星期里,她设想了多得有些过分的见面情形,其中一半都归结于同一个隐喻似的画面:站在对岸的Ace再一次抽出剑来,砍断她脚下东拼西凑起来的绳桥,让她在注视中沉入深渊。

  没错,Alice心想,这个人一点也不会变。

  “你大老远过来一趟,不只是为了跟我探讨动物歧视问题吧?”

  Alice抱起胳膊,像是要从什么地方把自己拉回原地。她有点迫不及待,却搞不清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远”这个词会不会有点别扭?她不该用距离的量词来形容时间的。Ace是个跨越时间来见她的男人,这种说法就好像他是报时座钟里的木雕布谷鸟一样。

  “怎么会呢,”Ace答道,“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Alice克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气恼,因为这句不是谎话;她为这句话感到开心,这使她更加气恼。他们两个为什么非要互相喜欢不可呢?

  “想见我就提前邀请我出去,别总这样偷偷摸摸地钻进我房间,会被士兵误会的。”Alice摘下固定女仆帽的发卡,捧着帽子顿了一会儿,似乎忘了该摆在哪里,“……你没有过,对吧?”

  “没有什么?”Ace歪着头。

  当然是挂在衣帽架上了,她在干什么呢。“你没有在大半夜不请自来过吧?我有时会睡得很死,如果屋里站着第二个人,那样挺渗人的……”

  也很尴尬,熟睡的人和深情罚站的人,想想就很尴尬。在她朝衣帽架走去的同时,身后的Ace开怀大笑起来。“真是的,Alice,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啊!要是我真的趁夜色来找你,你觉得自己还有可能睡得好觉吗?”

  睡眠充足的Alice挂起帽子,以鞋跟为支点旋过身来,站稳、脚尖清脆的拍地,在不存在的聚光灯下,一手按住胯骨,昂头,冲Ace翻了个满分的白眼。

  

  扑克塔毫无悬念地是Ace为了解闷才搭起来的,没有什么意义,和他做的大部分工作一样。

  Ace说,他是来找Alice玩牌的。Alice像个新来的餐馆服务生那样向他确认了两遍要求,得到了就连欢快上扬的语调都没改变的重复回答:不不,只是来找你玩牌啊。Ace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正是这一点让她头疼——谎言修辞和客套话不过是语言的西装革履,她还不习惯和一个赤裸裸的人进行交流。

  她接下Ace发过来的一张牌(扑克塔的一枚砖块),比体温更凉一些,是红心4。阿拉伯数字像一把冰凉的小刀,切出四块渗出红色酱汁的糕点。

  “我们要玩什么?”她问道。

  “二十一点(Black Jack)。”Ace回答。

  他们侧坐在床边,将各自的手牌花色朝上放在两人之间的空档中,Alice的红心4指向Ace的草花5。然后是第二轮抽牌,Ace拿到了一张7,她紧跟着放下自己的10。

  第三轮依然是Ace先手。他必须再抽一张牌,Alice不太专注地想着,他手上只有12,这就跟迈出左脚走路之后一定要再迈右脚那样理所当然。Ace很快扔出那张新牌,表情乐得像是赢了一大笔钱。

  那是张方块Q。22点,BOOM。

  “你这人,运气的确差得够呛。”Alice收起扑克,她也被感染了些莫名其妙的笑意。

  Ace的眼神追着她洗牌的手指,他缓缓出声:“我很想说‘我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你了’……”

  纸牌相互拍击的脆声变大了。别理他,Alice命令自己,别看他的眼睛,听他扯这些鬼话你总会后悔的。

  “……但也可能只是我把霉运传给了你,才让你遭上我这人啦。”

  
  +++
  

  你可真倒霉啊。和他在一起时,Alice经常这样讲,好像多讲几遍就能改变事实似的。当两人在女王的玫瑰园迷宫中顶着一头草叶,跑出汗来也追不上变换的时间带时,她怒吼出这句话;当她裹着Ace的外套在借用来的猛兽洞穴中发抖时,她对遮住暮光的雨帘感叹出这句话;当Ace的剑刃以册封骑士般的沉重力道按住她的一肩,金属光泽占据了她的余光时,她从发干的嘴唇中能吐出来的,也只是这句话而已。

  “我吗?好吧……好吧,我承认。”Ace惊讶地(也许是佯装惊讶地)眨眨眼,“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咱们算是半斤八两吧?”

  “要我说,还是你更糟一些。只有你这种人才会用尖东西来吓唬自己的恋人。”Alice回应道。她应该有更合乎情理的陈词来对付这个男人的,但她没法回忆起这次死亡威胁的导火索究竟又是什么。她的大脑仍在顽抗这类偏离现实的现实,但凡她试着回想,记忆就会如同玻璃崩裂在水潭之中,或锐利或温柔的边缘反射出无数张她茫然的脸。

  刺痛眼角的光终于收了起来,那把无动于衷的剑被Ace插回了鞘中。两人似乎同时松了一口气。空气中能闻见凉爽夜晚特有的薄荷般的辛辣味道,她的皮鞋稍微陷进了湿润的泥土里,脚边新扎着帐篷的固定钉。Alice望着右手方向接近地平线的优雅影子——钻石城在等她,金色玫瑰上尚未出生的露水在等她回家。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Ace抖开帐篷布,冲Alice笑笑,“真的吗?真遗憾啊,我还以为能在你身边多留几分钟的。不过,我早就习惯独自一人在这种鬼地方过夜了,不用在意我……(他打了个哈欠)路上别走太快,我会一直目送你的。别出什么危险就好啦。”

  Alice瞅着他。他们平静但略显无趣地对视了几秒。

  “你明知道你在讲什么话。”Alice说道。

  “什么话?”Ace反问她。Alice叹出一口气,显得疲惫不堪。

  “……我来陪你这个倒霉蛋过夜。”

  说完,她在Ace愈发灿烂的笑容中接过帐篷布的另一角。


  +++


  Ace开始催她取牌了。

  “在想什么人呢?”Ace说着,一边试着用手指转起一张扑克,听上去比起关切更接近于突发的好奇——突发的应酬话。

  第三局已经结束,Alice拿下两胜一负,算是个令她满意的开端。现在来到第四局,她取出的首牌是6。不,是9。她意识到自己有些犯迷糊,放牌放得慎重了许多,似乎害怕晃乱那9枚符号的队列。

  “反正和你无关。”她说,说完偷瞄了一眼Ace。他在专心地玩自己的扑克。又一次尝试之后,那张牌终于肯在他指尖流畅地旋转起来,被他用拇指弹飞又于空中捉住,在Alice的视野内讨好地落下放平:啊哈,是一张红心A。

  Alice等他抽取第二张牌。他的确这样做了,抚过牌堆的表面,再翻开手心,他们看到一张黑桃J。Alice打算说些什么,也许是句玩笑话,也许是抢先喊出“Black Jack”*,她的舌尖轻快地弹过上颚,然后僵在了口腔里——现在她才注意到了Ace的神情。那是一种面对死者的神情,比公墓中央低垂双眸的大理石雕像还要残忍的神情,因为那双红色透明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映出,而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漂白褪色,溶解成即将被擦去的定型细线。

  那一刻,Alice坚信他恨着她。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明白自己依然存在于此,尽管Ace在这几秒内单方面抹除了她,让她成为一个幽灵。她用手去找自己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感到很冷。她不喜欢这样,但她不会哭。

  但人是没法恨一个幽灵的,她想,人是没法去恨一个死人的。

  

*开局同时拿到A和计数为10的牌,就被称作Black Jack。

 
  +++


  缺了一角的石板路差点绊到她,Alice放慢脚步,那些辨不清方向的金属发条咬紧的动静似乎离她更近了些。她走在监狱里,没计算过是第几次。有谁说过,人在悲剧面前有着天生的免疫力,设想自己得知亲人最终去世的消息,反而会放慢赶路的脚步。分辨着牢门上不同色调的铁锈的差别,她开始理解这种心态了——霉菌般的深绿色,类似橘皮的黄色,虫蛀的红色——走在这条阴险干燥的路上,她以半醒的态度欣赏自己的噩梦。

  有另一个人出现在她要前往的道上,全套制服在身,面对一扇牢门,似乎在忙,或是专注地发呆。她以为是Black先生,继续走了几步才发现那是Ace。她骤然停住脚,仿佛被谁打了一拳。

  嗨,Alice说,喉咙有些干。Ace转过头来,那双眼睛毫无作为地朝向了她。她打了第二遍招呼,嗨。但Ace只是站在原地,在几步之外,把轻飘飘的视线搁在她的脸上,左手搭着剑柄。嗨,Ace,她又喊了他一次,飞快地,轻声地,有几分绝望地叫出他的名字:Ace,我可能迷路了,我迷路了。在牢门深处的阴影里,有人变换了一次躺卧的姿势,衣料在草垫上摩擦出声。她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一场葬礼。

  Alice转过身,并且就在那个瞬间,她决定逃跑,决定将一块块石板地面甩在鞋跟之后踏碎,决定狂奔起来,哪怕被人扯下发带拽烂裙摆也要继续奔跑,逃离这里,逃离监狱,像要从眼眶撕碎自己那样痛哭着,逃离那双眼睛——但Ace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恶狠狠地看向这个打断她狂想的混蛋,却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他至今为止最温柔的表情。

  “监狱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Alice。”他说。

  “我知道。我不想来的。”

  Ace看着她——这次,她发现那双眼睛在捕捉自己,而不只是如玻璃般反射出她的模样。刚才针刺般的情感在她体内开始被动地溶解。这次,淹没在那对红色虹膜中的人,确切无疑只有她一个了。

  “那就好。”Ace摘下制服帽,握住她的手,用平常的语调对她说:“我们回去吧?”


  +++


  他们可能打了十局以上,也许二十局,两人都没计算胜负,Alice猜测自己胜出更多。Ace声明停牌,她又追击了一张,翻开,把计算交给对方。

  “17比20!恭喜。”Ace马上做出鼓掌的动作,他心算其实很快。“但你好像没那么高兴?哈哈……对不起啊,是和我玩太没悬念了吗?”

  观察力也快得烦人,Alice剐了他一眼。

  “你玩得没那么差。不过,我不说谎,可能我是有些疲惫了吧。”她说。


  +++

  
  Ace说,下一个黄昏时在阳台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她换上了Crysta上个月刚送她的裙子,仅试穿过一次,然后和Ace在森林和街道和其他领地的街道以及另一片森林中漫游了不止十八个时间带。

  森林和雪原一样,拒绝被注视,在铺天盖地自我复制的自然纹样里很难保持目光聚焦,只能唤起另一种感官来保护自己。最早能听见的是林鸟的鸣叫,偶尔有兔子或什么更胆小的居民出其不意地踩碎枯叶,后来就有辽远悲厉的吼声,低沉的吼声,枪声,生病孩童似的鸟叫声。终于,Alice听到了捕兽夹的尖牙砍进动物韧带和骨骼的脆声,像嚼碎一根奶油蛋卷那样轻松。“我们在哪儿?”Alice扯掉缠进裙边蕾丝的枯枝,发表了这个清晨降临以来的第一句感想,“我现在到底在哪儿?”

  “森林啊。”砍着杂草的Ace回答,似乎是觉得不够详尽,又补充道,“大概率还在女王的领地里。”

  这片区域的的温度近似于初秋,Alice的喉咙却开始发热。也许是胸腔或头脑,她无暇分辨。Ace的背影停步了,被一处较矮的鸟巢吸引。也许是松鼠洞,她不在乎。她发觉自己像个被娇惯的孩子,这种洞悉瞬间占有了她的判断力:她是个没能得到承诺中的玩具的孩子,不愿撒娇才薄脸皮地发起了火,并暗自期待接下来的惩罚足以激烈到让她放弃最初的希望。在这种时刻,愤怒与恳切同源。在这种时刻,一股烧到喉咙的火气让Alice弯起右臂,用全部体重推动微红的肘关节不计后果地击向Ace的后背。

  她合乎情理地瞄了个空。Ace侧身躲开的动作自然得像是有细线在牵引他的躯干,他甚至能顺手接住这位被惯性背叛的偷袭者。Alice的鼻尖没有被发凉的泥土亲吻,而是撞进了沾染草汁清香的暖意里,Ace抱住了她,将她接进怀中的手臂动作可不像是出于惯性。

  “你做什么呢?”几分惊奇点亮了Ace的声音,明亮得有些做作。

  Alice张开嘴,又咧了咧嘴,好像急于证明她的声带梗住了。不只那股急火的余焰让她心有余悸,就连她的心脏本身也在偏离常轨——它在奔逃,这种反应就像恐惧,她认为这就是恐惧——当Ace抓紧她的手臂时,有一瞬间她坚信自己会被撕裂。

  Ace让她把额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浅笑一声,好像叹了口气。“你不说出来,我可明白不了啊。”

  你没能兑现你的承诺,Alice心说,你没能带我到达目的地。你也没能让我忘却目的地。你甚至没能带我逃向一个中继点。不,她也不知道她在索求些什么。尽管在拥抱中逐渐松懈掉力量的肩头证明,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至少已经无限接近了。

  但她不会承认;就算承认出口,她也没办法解释理由。

  “没什么,”Alice说,允许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我想休息一下了。”


  +++


  “是吗……那要不要换个玩法?”Ace建议,并立刻实行。他一张张叠起散开的扑克,特意表演似的用不同手法洗了牌,虽然还娴熟不到值得叫好的地步。Alice看出来了:他想讨自己开心。Ace把那摞牌在腿上磕磕,理顺,发给她一张,又一张。

  “你要玩暗牌?”Alice叫了出来,暗地里为自己的反应之快而骄傲,她甚至故意让话音包裹着困惑。加入暗牌才是Black Jack的经典玩法:大家都用两张牌开局,但庄家的其中一张不会公开。这会让多人局变成切实有趣的博弈,让双人局成为几乎一边倒的无果挑战。她并不介意这样做。

  “我就怕你觉得我无趣啊。”Ace笑得真诚。

  摆好暗牌的Ace没什么特别反应,但抽开那张明牌后,他挑了下眉。

  “我停牌。”他宣布道,交出一张黑桃A。

  现在Alice得自己算牌了。在手的是2和3,算是运气很好,好得有可能用光。她抽出第三张,是K。Ace发出称赞的嗯哼声,仅此而已。

  光线在变暗,夜晚的到来如同终究应验的预言,宫廷宴会肯定在如期召开。她不确定Ace的暗牌是什么——她从来都没法知道自己恋人的想法,哪怕仅仅是一枚数字。她在设想,同一个人在同一个晚上拿到两次Black Jack的概率有多大?或者说,这轮游戏她必输的概率有多大?Alice的一部分内心在顺从地等待着会打断游戏的突发事件到来,另一部分则在尖叫着,千万别。没人去主动点亮油灯。Ace就该离开了,他不喜欢在这里过夜。

  也许换个角度来算:她在手的数字是15,意味着她有接近1/2的概率不会爆炸,在纸牌游戏中已经相当大了。房间的温度很舒适,像冷却得恰到好处的饼干,她今晚很可能会熬夜,在Ace离开之后。窗帘被风刮了起来,今天就要结束了啊!她可以赌一把,她当然需要赌一把——在这最后时刻。

  “你如果能多留一会儿就好了。”Alice说着,抽出一张牌,是5,“我会寂寞的,当你不在的时候。”

  她被抱住的力度很大,以至于倒在床上时,那张5脱手而出——连带那些明牌和那张暗牌,连带那一整摞不幸被搁在边缘的牌堆。女王国王和骑士像滑稽剧中的慢镜头一般,在短暂而庄严的腾空之后,愉快地摔落成一滩。

  Ace,Ace,她叫起来,拍打他的后背,等等,游戏结果呢!

  “非得知道结果不可吗?”Ace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说出哪怕一句有道理的话前堵住了她的嘴。当然要知道了!她想象自己开始大喊,不然游戏还有什么意义啊!

  赌场的人造天景不在她的眼前,但她仍感到时差似的目眩。她想:她从未离开游戏,从摔进兔子洞开始就从未离开过。她又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本身就是场危险的游戏,她报名报得太仓促。她又想:报名,什么报名?她难道不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牵涉进牌局的吗?她还剩下多少理智供她亲自做出选择?又想:她其实甘之如饴。又想:她摔进一个巨大的赌场,但她看不到游戏的结果。Ace会掀翻这台赌桌,纸牌纷飞。又想:等等!不要!游戏结束了?她不明白!她想知道结果!又想: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

  

  仿佛终于从水底探出头来,她大口喘息,已经汗湿了后背。

  “这局游戏还没停呢,Alice。”她看见Ace的嘴在动,挂着笑意,“知道结果也没有意义……我不会让游戏结束的。”

  哪怕你抽到了最好的牌?她用口型问他,嘴里吐出气声。

  “哪里有什么好牌啊。全都只是扑克牌而已,一撕就碎。”

  Alice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闭上眼睛。她赌赢了吗?算是赢了吧?她闹不清自己赌了什么。她像个醉酒的傻瓜,或是溺水的傻瓜,湿淋淋地爬进赌场大厅,把自己当做筹码交上了桌,然后随波逐流。如果真的可以选择,她希望自己停泊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她睁开眼睛,Ace在旁边侧撑着身体,一只手在玩她的头发。

  现在她可以说话了。“等你走了,我是说……你下次要多久才会回来?”

  “要多久呢……”

  她的恋人坐起身来,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牌,翻过所有的明面,摞好,摊开成扇形,递到她面前。

  “赌一张吧,A按1计数。”


  END. 

  
  

※ 第一次写爱丽丝相关,感谢您读完!!感谢昼老师的白情企划!!

※ 是一年没写东西的复健作,难产

※ 如果能有反馈,我会一边大哭一边把眼泪抹在各位妈咪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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